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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墜落之前

  ——相愛的溫度 融化旋律

 ——想要抱緊你 在完全消失以前 再一次

 ——Can I touch your heart ?

  金泰亨背對著門,悠悠然的哼起歌。

  低沈渾厚的嗓音任誰都會著迷,屬於他的獨特魅力,像一片深不見底的藍海。

  「柾國啊,你記得我們之前見過面嗎?」金泰亨仰頭看著漆的單調的天花板問道。

  沒有回應。

  「也是,那時候你大概才這麼小,而且我也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你當然認不出來。」金泰亨自嘲地笑了一聲,然後伸出手掌放在腰前的比劃,離地面大約是一百二十公分高。

  門內依然沒有回應。

  「不過你知道真正好笑的是什麼嗎?」

  「我第一次看見你,就愛上你了。」

   臉上明明掛著一號笑容,眼角卻泛起淚光。金泰亨覺得自己真是一個笨蛋,往事幹嘛還提呢。

  柾國肯定也怨恨現在的我。

  「真可笑,『第一眼』就愛上我?我老實告訴你,我們以前沒有見過面,就算有我也不想記得你這種殺人魔。」田柾國面無表情地說。

  思緒被用力撕扯,愛與恨交織融合最後墜落在同一個深淵。如果必須要表現出一種情緒,田柾國的選擇永遠是:痲痹。

  畢竟再疼的傷會癒合,再深的疤會淡去,再根深蒂固的愛終有一天還是會煙消雲散。

  「我知道不管怎麼說你都不會認同我,但有一件事請你相信。」金泰亨努力抑制自己崩潰邊緣的情緒繼續說,「我的記憶有一大部分被刪除了,是在見到你之後才慢慢找回來的。」

  「騙子!誰要刪除你的記憶?」田柾國大吼。

  「再說,你知道當時我有多痛嗎?多少個日夜,全身上下找不到一處完好的肌膚,來不及凝結的血洞被重複無情的扯開,哪一次我不是我喊的撕心裂肺?你聽見了嗎?哪怕只有一次......

  金泰亨都聽見了,每個字都讓他的心臟疼的如同被鋒利的刀刃劃過。

  「金碩珍,祂才是真正想要傷害你的人。」

  「我不許你這樣說!雖然碩珍哥平常總是一板一眼,有時還讓人覺得煩躁,但跟你相比,祂根本就是最神聖的存在。」

  「我知道在你眼裡我說的話都是謊言。但時間真的剩的不多,再不久祂就會派人過來把你帶回去。金碩珍要利用你來達成——

  「閉嘴,我恨你。」田柾國反手狠狠的槌了門,「砰」一響,敲碎了金泰亨的心。

  金泰亨震了一下,水晶般的淚順著兩頰滑落。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剛才田柾國就這麼窩在門邊睡著了,醒來時身上沒有金泰亨為自己蓋的被,心窩卻像灼燒般劇烈疼痛。

  田柾國緊緊掩著胸口,像要喘不過氣一樣,他縮著身子把自己蜷在牆角。孤冷的風不時闖進窗縫,一不小心吹落了書架頂端一本包著牛皮紙書衣的筆記本,上頭印著一片燙金的羽毛。

  那本小書不偏不倚掉落在田柾國跟前,一瞬間還讓他產生事先安排好的錯覺。

  田柾國曾經看過這個本子,每次金碩珍單獨召喚他到總部時手裡就一直拿著它,不管田柾國怎麼撒嬌金碩珍就是不讓他看。之後他聽閔玧其說金碩珍有寫日記的習慣,又特別注重隱私,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不過,金泰亨怎麼會有一模一樣的筆記本?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田柾國心虛的環視了房間一圈,頃身,伸長手把本子拾了起來。

  牛皮紙上覆了一層細塵,田柾國見狀便往上頭輕輕一吹,這時羽毛忽然閃過了一道金光,本子自己翻開了第一頁。

  田柾國雙眼瞪的老大,原來羽毛還有解鎖功能。他挪了身體,移到一個能夠藉著月光閱讀的位置。

  第二日  

今天又要聽天使村無聊的例行報告,到底為什麼「祂」要選擇我當「祂」的發言人兼代表啊?難道選玧其哥不行嗎?不管是管理能力、知覺反應速度哥都比我還要強上好幾倍,我根本不是當這塊的料啊!

  第七日

  人間巡邏又是什麼鬼?今天本來要找智旻一起摘草莓吃的,現在剛好是雪莓季呢,計劃又泡湯了啦!不過阿,今天遇到了一個年紀比我小的小男孩,感覺很好相處,說不定之後可以陪我玩。

  第五十八日

  最近玧其哥看我的表情好奇怪、好可怕,總之他好壞,不讓我靠近智旻,好像我是病毒一樣。

  接連是好幾頁的「無事可記」。

  翻著翻著,田柾國發現其中一頁畫著小男孩的肖像,水靈的汪汪大眼,精緻的小唇,乍看之就是隻機靈的小兔子。之後的筆記本時不時用畫筆記錄男孩的喜怒哀樂,每一張都是遠遠的素描。

  直到最後一幅塗鴉,一名美麗的少年回眸衝著畫面輕輕一笑,神情比從前更有靈氣,像在說「我早就發現你了」。

  畫的底下用炭筆寫著一行幾乎糊掉的字——一切都要感謝「祂」,我才能遇見你,親愛的小果子。

  田柾國觸碰著書頁的手正激烈顫抖著,先前對金泰亨的怒氣全消了,他後悔自己一時說出那樣傷人的話。

  打從他有記憶以來,自己就是一再普通不過的天使。連自己是聖天使的後裔這個天大的消息,也是從金泰亨那裡得知。印象中過去閒來無事時就捉弄朴智旻,玧其哥需要幫忙的時候就出點力,號錫哥訓練的時候去觀摩幾下,倒是金碩珍時不時會傳喚他去總部的別墅坐坐,表面上是聊天談心,在旁人眼裡看起來更像一對一身家調查。

  田柾國從來都不覺得自己和其他天使有任何不同,但現在平凡已然終止,接下來他必須獨自面對風平浪靜下的波濤洶湧。

  左手握著手裡的本子,田柾國用另一隻手按著牆把自己從地板上撐起。他渴望真相,非超迫切的想。

  「金、泰、亨——」田柾國迅速打開房門對著寬闊的走廊大喊,回音在耳邊盤旋,卻始終不見金泰亨的身影。

  「泰亨——你在哪裡——」他左顧右盼,聲嘶力竭的吼著,每一個音節都被拉長,好像這麽做金泰亨就能夠聽見一樣。

  田柾國在長廊上奔跑,沿路經過了無數的岔路,他一點也不猶豫的直直往前奔,嘴裡一刻也沒停止喊金泰亨的名字。

  金泰亨,拜託你快點出現。

  田柾國在心裡默默祈禱,不知不覺在一片漆黑中跑出宮外,那片沒有被圍住的黑暗森林。

 

  另一頭,金泰亨收到了天界下的最後通牒。

  坐在寬大的鵝絨椅上,金泰亨接過妖精手裡印上深紅色火漆章的精緻信封,端看設計任誰都會覺得是一張別出心栽的邀請函。只不過,這封信並不是什麼奢華宴客的入場券,而是血淋淋的戰帖。

  「金泰亨,很高興我們又有機會見面,上次見你是什麼時候來著?」

  「我給你三天的時間,把田柾國交還給天界,三天之後,我們將會執行強制掠奪,儘管挑起導火線也在所不惜。」

  「畢竟你的弱點,我可是再清楚不過了。」

  「如果想要留他活口,就把他乖乖交給我。」

  「我的東西永遠是我的,而你,永遠只會是一顆自不量力的小棋子。」

                                                                     ——金碩珍

  金泰亨閱畢立馬把信紙揉爛,往壁爐內丟。然而金碩珍的威脅並沒有因此滅為灰燼,反而更加深刻烙在他的腦海裡。他曾以為只要將權力交給金碩珍,沒想到時隔九百年,金碩珍對他的興趣不減反增。

  「到底要做到什麼地步才肯罷休......

  金泰亨的頭劇烈的發疼,他痛苦的曲著身,狼狽的把自己縮得像隻受困的蛹。

  三天的期限已經按下倒數鍵,時間如同下陷的流沙以倍速竄過。

  「田柾國!」金泰亨在廊上疾走,長腿邁開,視線在各個角落搜尋愛人的影子。

 

  「金泰亨......

  「救我......

  田柾國無力的喊著腦海裡唯一出現的名字,原本純淨的臉上布著被荊棘刮傷的血痕。他恐懼的跌坐在草叢堆中,冒著冷汗的雙手死死抓住地面上的雜草,眸裡的不安在月光的襯托下顯得更加明顯。

  密密麻麻的深色叢中忽然閃現一對發紫的眼,是隻毛皮斑駁的狼。牠張著血盆大口,仔細打量著眼前美味的大餐,消瘦的肚子想必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覓食。

  田柾國嚇愣在原地,身體無法移開半步。

  野狼一邊發出可怖的呼哧一邊往前逼近,前掌的尖爪扎進田柾國小腿旁的一處草地,濃稠的口水滴在他外露的大腿上,儘管害怕,田柾國還是厭惡的皺起眉。

  接下來幾秒鐘,野狼並沒有繼續動作。

  片刻的時間裡,田柾國靈光一現,以為草叢裡的光線並不好,導致狼無法判斷出他的位置,於是慢慢的把腳收近,準備逃離。

  沒想到剛躬起身,野狼便躍上前輕而易舉的把田柾國撲倒在地,爪上的倒鉤刺密不透風的嵌入他柔軟的肩窩,田柾國死命咬著下唇,難忍這股窒息般的疼痛。他仰望著凌駕於自己之上的生物,伸手握住狼的前腿想把牠爪從身上拔出,沒想到卻讓尖刺陷得更深,田柾國痛不欲生的倒回草地上,幾乎呈現投降的姿勢,任憑牠宰割。

  此時野狼迫不及待的撐開如獅一般大的巨口,田柾國嚇的別過頭大喊:「不要——

  伴隨著那聲生存本能的大吼,黑壓壓的夜空不尋常的在青色、金色、緋色間迅速轉換,說時遲那時快,當野狼正要發動攻擊時,天空霹下一道火紅色的閃電,毫無誤差地打在牠的背上,野狼瞬間成了一具冒著惡臭的焦屍。

  田柾國不敢置信的看著恢復平靜的夜空,感激之情溢於言表,要是再晚一步,或許他就不復存在了。

  環視了周圍一圈,蓊鬱的草,和陰沈的半枯木。知道此地不宜久留,田柾國吃痛的強迫自己動身尋找當初進來時的入口,但方才經歷的一番波折早已讓他無法辨別東南西北,無奈踏上其中一條未經翻修的小徑,希望能夠在夜更深前回到城堡。

  走了將近半個鐘頭,田柾國不見周遭有什麼變化,唯一知道的就是入口壓根不在這裡。

  田柾國揉了消瘦的腹部,肋骨上僅覆蓋一層薄薄的皮。今早開始田柾國就沒有吃過東西,昨晚宵夜的能量也消耗完畢,現在全靠意志力在支撐。

  步伐逐漸變得散漫,眼前的畫面不斷旋轉,田柾國有如一具迷失方向的空殼。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模糊的視野中出現了一棟亮著燈的小木屋,煙囪上還冒出裊裊的炊煙。

  「請問有人在嗎?我不久前在森林裡迷路了,想請問能不能分一點食物給我......」田柾國敲了敲門。

  不一會兒,門被刺耳的打開了。

  「泰亨?」

  田柾國注視著對方的臉龐,不可思議的撐大雙眼。

  門內的人先是愣愣的上下打量了田柾國,過了半響才勉強擠出怪異的笑容。

  「原來是你啊。」

  「哇——」田柾國在深林裡迷路了這麼久,好不容易見到熟悉的臉孔,於是不假思索的衝上前緊緊抱住眼前的人。「你都不知道,我在這裡迷路了好久,幾分鐘之前還差點以為會這麼死在這裡,以後再也見不到你了呢......

  「你知道路吧?回去城堡的路。」

  「知道、知道。不如我們先進去,我剛剛正好熱了一點濃湯。一路走到這裡應該很餓了吧?」

  田柾國點頭如搗蒜,一邊露出期待的眼神,果然還是金泰亨最瞭解他了。

  他像無尾熊一樣,死死的抱著金泰亨不放,讓金泰亨只好連抱帶拖的把田柾國弄進屋子裡。

  「我都不曉得區區一個天使那麼笨重......」金泰亨把田柾國甩開後碎念道。

  被硬拉開的田柾國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可能金泰亨還不能習慣他的熱情吧,他想。於是開始四處走動,瀏覽房間內的裝飾品和擺設。

  這裡與宮殿裡所有的房間都不同,比起典雅和華麗,取而代之的是粗野的血腥感。牆壁上到處都掛著動物標本,眼睛的位置是兩個黑色空洞,田柾國一眼就看透那冤死的靈魂。

  田柾國雖然不樂見這種藝術品,但他更不願意為了擺飾品再跟金泰亨大吵一架,那樣太幼稚了。

  金泰亨進屋後匆忙走到爐火旁,手裡拿著木製鍋勺在特大號的深色砂鍋中來回不停攪拌,那砂鍋幾乎有半個田柾國那麼高。鍋裡橙色的濃稠液體好像沸騰一樣,接二連三冒出巨大的泡泡,飄散開的氣味猶如發霉的乳酪,難聞至極。

  田柾國聞到了那股氣味,他痛苦的皺起鼻子,忍不住問:「泰亨啊,你到底在煮什麼?」

  「南瓜濃湯。」

  那一大鍋竟然是南瓜濃湯?說是化學物質還差不多。田柾國只能在心裡抗議,怕說出口會傷了金泰亨的自尊心。

  金泰亨在上頭灑了一些鹽巴和羅勒葉當作最終調味,他哼著五音不全的調子,盛滿左手捧著的小碗。

  「天使。」此言剛出,金泰亨瞳孔一震,立馬改口說,「柾國,湯煮好了,小心拿別弄倒。」

  「謝謝......

  田柾國雙手接過金泰亨手裡的碗,雖然不至於面露難色,內心卻極力排斥眼前的「南瓜濃湯」。

  金泰亨當然看出田柾國的不情願,於是假裝自尊心大傷,道:「我費心準備了這麼久,結果柾國竟然連喝都不願意喝。」

  「我當然喝,這是泰亨煮的,怎麼可能會討厭嘛!」

  田柾國說著舉起湯杯,一飲而盡。下嚥的同時,喉嚨被熱氣貫穿而灼的發疼,舌尖也短暫的麻痺,不過說也奇怪,湯裡一點南瓜的甜味都沒有,反倒是過期的藥水味淹沒了田柾國的味覺。

  金泰亨默默的看著他咕嚕一聲,把最後的湯一口咽下。

  他笑了,那笑容畸形的讓人毛骨悚然。

  「我明明記得泰亨的廚藝很不錯呢......

  田柾國傻呼呼的笑著說,忽然眼前一黑,整個人重重倒在木質地板上,沒了意識。手裡的碗失去了支撐,摔成尖銳的碎片。

  「天使廢話真多,真搞不懂為什麼金泰亨會愛上這種貨色,」他湊下身撫摸田柾國睡去的臉龐,「原來假扮成你也不是件難事嘛。」

  他粗魯的抱起田柾國,咒語一念,木屋旋即失蹤,變回荒蕪的林間空地。


  「喂,臭東西,昏這麼久總該醒了吧?」怪物鄙視的瞄了一眼睡熟的田柾國,耐心被消磨殆盡,乾枯的手掌搧了他一記重重的耳光。

  「你給我睜、開、眼、睛!」

  一陣寒風襲來,田柾國單薄的身子在夜裡無助地顫抖。這一拍真把田柾國打醒了,比起被眼前的怪物折磨,還不如讓野狼啃個精光更痛快些。

  「你是誰......泰亨去哪裡了......」田柾國迷迷糊糊的睜眼,虛弱的四肢動彈不得,那份感受和當初被金泰亨監禁在地窖裡如出一徹。

  怪物先是嘶啞的仰天怪叫一聲,然後牠彎身,腐爛的兩個眼窩直勾勾的盯著田柾國清澈的眼眸看。牠的背脊曲的像一座隆起的小山,骨上僅有一層膚色的粗皮包裹,醜陋至極。

  「金泰亨?你是說那個把我弄成這副德性的金泰亨?」牠沙啞的說,「當時我只差一點點就可以到你們天界了,你都不曉得那時候金碩珍有多麼歡迎我呢。想不到祂竟然忘恩負義,拿了情報就把結界封起來,害我被可恨的金泰亨抓個正著——

  怪物憤怒的直對田柾國咆哮,那高頻率的尖叫足夠讓耳膜破裂。

  田柾國皺眉,耳朵承受不住怪物的嘶叫,「所以碩珍哥跟你要了什麼?」

  「喔,你說那個啊。祂只是要我定期呈上金泰亨的近況。說白了點就是找到金泰亨最脆弱的時候,好讓祂把血界一舉拿下。」

  「如此一來,我就能被封為別人眼中高高在上的天使。」

  「碩珍哥竟然是這種人……我明白了,你們打算引起戰爭,把血界收歸為天界的奴隸!」田柾國激動的說著,被吊著的手腕不時因為拉扯而傳來陣痛。

  「你這個叛徒,竟然為了這一點利益出賣血族。泰亨對你的處罰只是剛好而已,你活該!」

  切割的片段找到彼此的鏈結,一塊一塊重新拼上。眼前這頭怪物,正是當時閔玧其給他和朴智旻震撼教育時,罪名「意圖闖入天界」的黑衣男子。

  「就憑你區區一個小天使竟然敢教訓我?」怪物說著用力扯了一下吊著田柾國雙手的粗麻繩,襲來的疼痛讓他緊咬牙關。瞬間,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不管多麼折騰,都要堅強的撐下去,如此才能阻止戰爭的悲劇發生。

 「小天使,知道為什麼我要把你帶過來嗎?」怪物戲謔地說,「因為你是金泰亨最脆弱的部分。」

  「既然我動不了他,就只好傷害你來獲得等值的報酬。」

  田柾國蠕動了手腕嘗試掙脫,連續的死結穩固的繞在枝末,連血液輸送到手臂都覺得吃力,更別妄想能夠解脫。怪物把眼睛彎成眉月,欣賞田柾國痛苦的表情,病態的報仇總是能夠輕易蒙蔽靈魂的窗口。

  「你這麽做等同於接受盛在聖杯裡的毒藥,將來絕對無法轉生成天使。像你這樣貪婪的怪物,不應該留在這拖累血族,還是直接下地獄去比較實在。」

 「瞧你這副德性,到底是天使還是血族的奴隸啊?竟然開始幫他們說起話來了。噢,應該要說得清楚一點,你只幫金泰亨說話而已。」

  「也是,差點忘了你們是什麼關係。」怪物說著輕蔑一笑,乾瘦的腳掌踏斷了火堆旁的柴枝,喀拉作響。

 「你現在抓了我,將來金泰亨一定不會放過你。」田柾國皺著鼻子說,抬眼與怪物四目相對。

  怪物先是咧開嘴,田柾國看得出他笑中的惱怒,以為牠又要發出尖銳的笑聲,於是把頭別開。但牠沒有。迎來的是短暫的寂靜,靜的連空氣都停止流動。

  怪物往火堆添了柴,火焰燃燒的更旺,霹啪聲不規律的響。中央還不時噴出細小的焰屑,打在草地上後又立刻熄滅。

  火焰照亮田柾國的臉,溫度高的足以讓他額角出汗。怪物巧妙的背對田柾國,只讓他看見深色的剪影。牠伸出鋒利的指甲在自己膚上劃出一道傷口,附著在骨上的爛肉不含一滴血液,牠用兩指痛苦在骨中翻找,終於取出隱藏其中的金屬細棍。棍子上刻滿奇異的符文,末端鑲著靛色的寶石,在火光的映照下同時反射出相反的兩個色調。橙紅和青藍,愛與冷漠。

  田柾國只能夠判斷牠手裡拿著像小樹枝一樣的東西,根本無從得知那怪物想變什麼花樣。

  牠依然背對田柾國,手握著寶石的位置把金屬棍伸入火的中央。幾分鐘後,金屬棍在紅、橙、黃之間轉換,看來已經上升到一定的溫度。符文在火光中顯出危險的紫色,讓人忍不住想靠近。如同睡美人中的紡紗機,一旦觸碰,後果將不堪設想。

  「如果你不提那晦氣的人我原本還打算暫時對你友善一點,沒想到你竟然一再挑戰我的底線,真不錯。」怪物把金屬棍移開火源,轉個身緩步朝田柾國走去。

  「你想幹嘛?那是什麼東西?」田柾國害怕了,他的瞳孔僵直,聲音隱約顫抖。

  「怎麼就那麼好奇啊?」怪物不耐煩的扭動頸部,「但是看在你就快要死的份上,就姑且告訴你吧。這是能讓天使痛不欲生的『血咒棍』,當初金泰亨也是用這枝魔棍讓閔世俊徹底屈服。哈哈,真諷刺,他一定想都沒想過有一天自己的愛人也會死在這玩意兒下。」

  怪物用拇指和食指握在金屬棍的絕緣處,剩下三指抵在寶石略上方的位置。牠滿意的看著金屬炙熱的前端,紅光在黑夜裡呈現搶眼的對比。

一切準備就緒。

  牠冷笑,魔棍在田柾國結實的腹部肌肉上深深烙下一個彎曲的幾何符文,發出燒焦的滋滋聲。

  「這個記號將讓你失去情感。」

  「嘶......」田柾國吸了一口氣,五官全擰在一塊。嫩皮被金屬灼燒得徹底,鮮紅的傷痕很快凝固,紋理間顯出暗紫色的符文。

  田柾國的雙眼頓時失了光,視線呆滯,沒有聚焦。

  他一聲不吭,乍看之下就是個靈魂被抽除的美麗軀殼。

  「這魔棍還真不錯,真不曉得金碩珍那傢伙怎麼弄到的。不過也得託金碩珍的恩賜,我才能重組成這個四不像的軀體,雖然讓人厭惡,但現在看來一切都是值得的。」怪物眉開眼笑的自言自語,接著又在那處肌膚旁刻下另一個符文,嘴中唸到:「今天開始你將臣服於我。」

  田柾國感受到身上火辣辣的疼,卻一點掙扎也沒有,「今天開始我將臣服於你。」他說。語中不帶一絲抗拒。

  「哈哈哈,真的太厲害了!」怪物左右蹦跳,興奮得樂不可支。

  「現在開始只許你叫我主人。」怪物傲慢的說。

  「是的,主人。」田柾國應道,蒼白的面孔少了情緒波瀾顯得更加慘白。

  「那麼,就讓我吸乾你的血液吧。」怪物的嘴裡瞬間冒出四排參差不齊的獠牙,每一齒都是致命的兇器。

 怪物隨意的把魔棍棄置在草地上,自己飢渴的衝上前擁住田柾國的身軀。牠扯下他肩上僅存的破碎布料,可口的側頸和鎖骨一下子暴露在牠餓虎撲羊的視線裡。

  怪物把噁心的小頭埋進田柾國的頸窩,尖牙穩穩的固定在那處嫩肉裡,鮮甜的紅泉湧出,滑過田柾國的身體,順流而下。

  「放肆!」遠處傳來一聲憤怒的咆哮,大地劇烈的上下震盪,地面即將瓦解然後崩裂。

  是金泰亨。

 

  霎時間,茂密的樹林開始自我焚燒,高聳的樹木被憤怒的烈焰攔腰截斷,天空在金泰亨的催化下逐漸映成一片火紅。怪物察覺到末日的氣息,頸部以不可思議的角度扭動,每一根骨頭彼此摩擦,發出響亮的怪聲。隨著四周的溫度極速飆高,牠頭也不回的丟下田柾國就開溜,不一會兒就消失在樹的深影中。

  「好熱......誰來救救我......」田柾國無助的呻吟。

  火勢如熔岩般流淌至樹林的中央,眼看再幾秒鐘就會抵達田柾國的所在處。熱浪從不遠處接二連三的撞擊田柾國脆弱的身體,他絕望的看著逼近的大火,眼神空洞無比,身體像融化般一點力氣也使不上。

  「田柾國——」金泰亨漂浮在空中俯視整片著火的森林,過了一會才發現田柾國的所在。他毫不猶豫的往大火裡衝去,一邊吼著田柾國的名字,希望他別被煙嗆昏過去。

  金泰亨很快就趕到田柾國處在的小空地,燃燒的樹枝散落在地上,嫩草也無一倖免,成了焦黑一片。

  「柾國,你醒醒好不好?拜託你看著我,我是泰亨啊!」金泰亨像發了瘋似的叫著,但田柾國已完全失去意識,一點回應也沒有。金泰亨見狀心急如焚,連忙伸手扯斷那些緊緊縛著田柾國手臂和雙腿的粗線。血液雖然得以疏通,但殘留在四肢上一圈圈的紫痕暴露在焚燒的空氣裡,一點也不得緩解。

  得趕快帶你離開這裡,金泰亨心想,一邊讓田柾國倒進自己懷中。他瞥了一眼身後,美麗的披風被大火蛀蝕成一顆啃滿洞的蘋果,他懊惱的嘖了聲。沒有披風就不能飛,不能飛就只能靠雙腿找出路。

  他有些吃力的抱起田柾國,一對紅眼在火牆裡搜尋任何有機會逃脫的路徑。他在樹林各處跑竄,視線已被煙灰蒙蔽了大半。這時,留有餘溫的煙屑好巧不巧的飛盡進金泰亨的眼裡,他撇過頭,眼睛又乾又澀,沒能分泌淚水讓殘渣流出。儘管如此,他還是用雙手護著田柾國,讓他緊密貼在自己被火點灼燒的胸口上。

  「別怕,等會兒我就帶你出去」金泰亨說。

  這句話不曉得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田柾國聽的。

  金泰亨憑藉的僅僅是「讓田柾國活下來」的意志,除此之外別無他想。體力已經在無止盡的找尋中消耗殆盡,冒出冷汗的額角更顯示出他的毫無頭緒。

  說時遲那時快,一塊被點燃的巨大橫木側向傾倒,樹枝在另一棵樹上撞個粉碎,凌亂的枝末絆倒了金泰亨,他立刻躬身屈在地上,用肉身替田柾國做了護盾。

  ──先前傾倒的主幹直接倒落在金泰亨的背上,四散的小火燒穿金泰亨背上的衣物,不留情的燒進金泰亨的皮膚。

  金泰亨痛苦的低吟,手心不斷出汗。他的身體有如被五馬分屍般那麼疼,數不清的傷口又辣又刺。他無法想像自己身上的瘡痍,肯定慘不忍睹。不過現在不是擔心自己的時候,他唯一能夠做的就是把身子更貼近田柾國,確保他不受一點傷害。

  「縱使遍體鱗傷,也要你毫髮無傷。」金泰亨感受著身下人微弱的氣息,淚水迷濛了雙眼。

  就在金泰亨即將闔上眼的同時,視線不遠處出現了一道光的裂縫,通往出口的捷徑。

  金泰亨看著亮光的開口逐漸閉合,很快就意識到時間的刻不容緩。他硬是撐起筋疲力盡的身子,抱起田柾國,咬牙準備衝過整片火林。金泰亨一路左閃右躲,低頭、矮身,巧妙地避開任何即將坍塌的樹木。這段路程光是金泰亨一個人走,就夠有得受了,更何況是在抱著田柾國逃命的狀況下,難度自然高上一層。要不是腎上腺素瘋狂的分泌,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

  沿途他吃力的抱著田柾國,身體免不了火苗的攻擊,卻正好做了田柾國最好的防護罩。

  「終於……出來了……」他的身體冒著火焰,每一處皮膚都像被腐蝕掉一樣,暗紅色的瘡口,覆蓋著膿的薄膜。對金泰亨來說,他們能夠在被燒得焦黑之前逃出,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

  金泰亨翻身,管不了背傷著地的燒疼,他只想確認田柾國是否安好。他看著躺在身邊的小兔子,指尖顫抖的拂過他的長睫毛。

  「對不起,我還是讓你受傷了……」金泰亨看著他清秀臉蛋上幾處挫傷,心冷不防揪了一下,「柾國啊,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沒有發現你被那死東西帶走,都是我自己先離開……

  「好痛,咳咳。」田柾國嗆出了幾口煙,聲音微啞,眼睛還無法完全睜開。

  「柾國!柾國你醒了啊!」金泰亨激動的情緒湧上心頭,他把臉更加貼近田柾國,「我還以為一切都太遲了……

  金泰亨看見他醒來後,懸著的心終於落下。不過田柾國像是沒有聽見一樣,自顧自坐起身,失焦的環視了四周一圈,目光最後停留在燃燒的禁忌森林上。

  金泰亨也直起身子,望向那片讓兩個人差點送命的森林,隨即露出無奈的笑。

「這麼看著有點諷刺呢,明明是因為我才起的火,沒想到竟然差點讓你喪命。」金泰亨說。

  田柾國依然飄渺的望著前方,一點動靜也沒有。這下金泰亨覺得不對勁了,好好的人怎麼一出來就變成癡呆少年?

  金泰亨迅速拉起田柾國的手腕,他卻像個被動的小木偶一樣,看也沒看金泰亨一眼。原先瘀血的紫色痕跡已經淡了不少,看來問題不是出在血液循環上。金泰亨上下檢查了田柾國的身體,乍看之下沒什麼特別的地方,定睛一看才發現烙在皮膚上的符文痕跡。

「那個混蛋,竟然敢對你做這種事情!」金泰亨馬上就認出了血咒棍的印記,這對他而言一點都不陌生,當年他也拿過血咒棍對付閔世俊。只不過,當它被拿來攻擊自己的愛人時,金泰亨的內心既錯愕又憤怒。

「你等我。」金泰亨的瞳孔轉紅,他露出鋒利的長指甲,往自己腕上的動脈一割,血泉隨即湧出。

  他用食指指腹沾取流出的血液,按照符文的畫法,重新在田柾國的腹部描了一次。金泰亨的動作很慢很慢,他希望把田柾國的痛苦降到最低,因為解除符文比用高溫刻上去還要疼好幾倍。果不其然,血液經過的路線冒出橘紅色火焰般的亮光,田柾國刺疼的叫了出聲,微弱的反抗逐漸變成歇斯底里的吼叫,金泰亨當然不願意看他受這種苦,不過他更不希望田柾國變成永生永世失去情感的天使。

「就快好了,再忍耐一下。」金泰亨做了收尾的動作,符文在空氣裡自燃成灰燼,田柾國的皮膚上也沒有任何殘留。

「泰亨?你真的是泰亨嗎?」田柾國像回魂一樣,圓溜溜的眼睛都亮起來。

「嗯,真的是我。」

「哼!我才沒有那麼容易受騙。都已經被騙過一次了,你要怎麼證明自己是真正的金泰亨?」田柾國傲嬌的轉頭,回到從前惹人愛的模樣,金泰亨想到這裡咯咯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笑啊。」田柾國說,嘴巴還翹得老高。

「你問我要怎麼證明我是真正的金泰亨,是吧?」

「對,我的眼睛可是很利的。要是被我發現你是假的你就死——

  話音未落,金泰亨就吻上田柾國的香唇。舌尖在上頭游移了一陣後不安分的闖進田柾國的雪齒,田柾國嬌吟了一聲,倒也沒把金泰亨推開,任憑他的舌肆無忌憚的與自己綿綿交纏。

  「唔……」田柾國找不到換氣的空檔,只好用小拳輕輕推開金泰亨的胸口。

  「怎麼樣,還覺得我是冒牌貨嗎?」金泰亨壞笑著說,眼裡滿是意猶未盡。

  「我知道你是真的了啦!」田柾國紅著臉說,「差點不能呼吸了……

  「我的小果子還想再來一次啊?」

  「才……才沒有!」

    不等他允許,金泰亨再次霸道的侵略田柾國柔軟的雙唇。

 

  「你醒了啊?昨晚把你抬回來沒多久你就昏過去了,沒想到你這麼快就醒了。」逃出森林之後,金泰亨就用盡了所有力氣,是田柾國把他背回來的。

  「那是當然,醒過來就能好好看看我漂亮的小果兒,多好。」金泰亨說。

  「已經看了這麼久不嫌膩嗎?啊——算了,當我沒說,不然你一定又要說肉麻死人的話。」

  「你怎麼能這樣說我?告訴你,你這張臉,我看一輩子都看不膩,而且每次看都更可口了呢。親愛的果兒,就讓我咬一口嘛——

  「啊,你看,淨說些沒營養的話……」田柾國用兩指用力彈了一下金泰亨的額頭,金泰亨卻像個被虐狂一樣,對著田柾國癡癡傻笑。

  「再彈一次吧!被你這麼一彈我突然覺得通體舒暢,全身都活了過來。」金泰亨說著左右扭動了幾下,骨頭卻誠實的發出「喀喀」兩聲。

  我的天,這傢伙沒救了。田柾國在心裡為他默哀一秒。

  「你安分一點,身上全是傷,亂動可是會痛的。」

  「那你要幫我治療嗎?」金泰亨說著拉起被單,動作不利索的解開胸前剩不到三顆的扣子,胸口皮膚上大片的燒傷暴露在田柾國的視線裡。

  田柾國驚呼了一聲後說:「你怎麼可以傷成這樣?」

  金泰亨嘴角上揚,沒有回答。

  「你真是笨死了……」田柾國嘴上責備,心裡卻十分不捨,「為了救我把身體都弄壞,這樣只會讓我更難受啊。」

  金泰亨又笑了笑,臥在床上一手攬近田柾國的脖子,「那你是不是該補償補償我呢?」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得趕快幫你治療才行。」

  「沒關係。」金泰亨搖搖頭,又把田柾國的臉拉得更靠近,直到兩人的鼻尖輕觸在一塊。

  「你沒關係,可是我有關係啊!」

  「答應我一個願望,我就乖乖讓你治療,絕對不會再胡鬧。」

  「那你要什麼?」

  「我想要你。」金泰亨曖昧的說。

  「我已經在這裡了啊,就在你房間裡,床的正旁邊。先生,你傻了嗎?」

  「沒傻,我的願望就是:我想要你。」金泰亨加重了那四個關鍵字,兩眼在田柾國身上游移。

  田柾國一聽,臉咻地紅了起來。他知道金泰亨那句話真正的含義,「我想要你」這個激烈的動詞。

  「金泰亨你你你別胡說啊!你現在一定燒昏頭了,我先幫你上藥再說,嗯?」

  田柾國變得語無倫次。方才有一瞬間,體內的溫度竟然直直上升了好幾度,更奇怪的是,田柾國心裡的蠢蠢欲動。他扮演起溫柔小護士的角色,雙手覆蓋在金泰亨的傷口上,讓聖天使的力量灌注遍佈的傷。

  「好神奇啊,一點也感覺不到痛。」金泰亨看著田柾國掌心裡冒出的金色光芒,不禁佩服的說。

  「天使治癒本來就不痛。」

  「才怪,明明是因為幫我治療的天使是你才覺得不痛的。」

  田柾國本想反駁些什麼,但想到金泰亨又要胡謅一番,決定無奈笑笑,「好好好,隨你怎麼想。」

  田柾國細心的照料金泰亨的傷口,雖然有些比較重的深口一時半會無法完全癒合,但和之前相比已經好上許多。

  「好了。」田柾國替金泰亨蓋上被子後拉了一把小椅子打算坐在一邊休息,好就近照顧傷患。沒想到還沒來得及坐下,就被金泰亨有力的手臂拉上床,身體因為重心不穩直接趴在金泰亨的肚子上。

  「你幹嘛突然這樣啊?」田柾國轉頭看著金泰亨,心裡還偷偷暗罵了一句。

  「我說過了啊,想要你的全部,現在就要。」金泰亨拖長了「現在」兩個字,他邪惡的瞇起眼,打量近在咫尺的小兔兒。

  「等等、話不是這樣說的啊!」

  「諾,你看,傷都給你醫好了。難道說你是怕我體力不夠?那樣的話,你太多心了。」金泰亨舔了自己乾裂的下唇,然後坐起身,讓背靠在立著的枕頭上,笑咪咪的側頭與田柾國對視。

 「泰亨啊,其實我覺得我該睡一會兒。昨天把你背回來已經很累了,一整晚因為擔心你也都沒睡覺,剛剛又用掉了那麼多能量……田柾國看著眼前的大老虎,把能逃跑的藉口一次用上了。

  「行,這給你睡。」金泰亨拍了拍寬大的床鋪,又說:「醒來再做你答應我的事。」

  我什麼時候答應你了?田柾國腦袋裡飛過無限個問號。

  「我不能回房間睡嗎……

  「你說另一棟塔的那間臥室?」

  「是……」田柾國戰戰兢兢的點頭。

  金泰亨挑了挑眉,這次他笑的更邪惡了,「既然你還有力氣走到那麼遠的地方,我們要做的事情對你來說一定也不成問題。」

  這人怎麼一直曲解我的意思。田柾國暗自嘆息,看來要好好睡上一覺是沒指望了。

  「好,我就睡這,前提是你不許碰我。」田柾國用食指在床中央畫了一道隱形的界線。

  金泰亨沒趣的聳了聳肩,轉身拉起被單把自己包在裡頭。

  竟然這麼快就妥協了?田柾國暗自竊喜,也拉起棉被另一角。雖然覺得金泰亨過分的溫馴有點不尋常,但他已經累的連動腦的力氣都沒有了,很快就進入夢鄉。

  陽光到了正午特別烈,金泰亨下床把窗簾拉上,房間裡瞬間暗了一半。他睜著眼乾躺了半個鐘頭終於等到枕邊的小兔兒沈沈睡去。真要說原因,就是──睡著好辦事。

  他坐回床上,手拂過睡人兒細緻的臉龐。

  「有時候我真的很佩服你們天使,可以做到連一點點的慾望都沒有的境界。」金泰亨若有所思的說,「可我現在又不是天使,禁欲那套說法對我來說一點用也沒有。」

  他湊到熟睡的田柾國耳邊繼續說:「你太天真了都不知道,其實禁欲傷身。」

  田柾國忽然翻了身,眉頭微皺著,看起來像在否定他剛剛的話。金泰亨勾嘴輕笑,指尖輕觸他擰著的眉心,田柾國的身體冷不防抽動了一下。

  我的天,這也太可愛了。金泰亨玩出興趣,眉開眼笑的想。田柾國有趣的反應讓他忍不住再多逗弄一會,這邊戳一戳臉頰,那裡搔一搔癢,田柾國左扭又躲,就是沒睜開眼睛。

  金泰亨揉起他臉頰上有彈性的肉,力氣發得越來越大,自個兒玩的不亦樂乎。

  田柾國發出一聲悶響,眼睛張成一條縫隙。

  「金泰亨你在幹嘛呢……

  金泰亨看著半夢半醒的田柾國,心想不好,自己好不容易等到他睡著,絕不能因為自己貪玩壞了這大好機會。

  「沒事兒,你快睡吧。」

  或許是因為窗簾拉上的關係,昏昏暗暗的光線一下子就讓田柾國回到睡眠狀態,還打起呼嚕來。金泰亨看他又倒回去之後才鬆了一口氣,如果田柾國醒了,事情會變麻煩的。

  事不宜遲。金泰亨眼色一變,尖而不銳的獠牙冒了出來,瞳孔散發從未見過的紫羅蘭色,看似無害卻隱約透出危險的光芒。

    金泰亨解開田柾國襯衫上的扣子,動作異常緩慢,畢竟好東西就得細嚼慢嚥。

  這件黑色薄襯衫是金泰亨的。八成是在把自己背回來之後換的,金泰亨心想,這麼看來自己身上的衣服也都被那小子換過了呢,他看了自己一身乾淨、完整,沒有燒洞的深色長上衣。

  他俯身,兩瓣紅唇不疾不徐的吻過睡人兒的額前、鼻尖、櫻唇,接著是嫩頸、鎖骨,直到碰見兩處羞澀的桃紅凸起,他才稍微發力的吮允了幾口。

  「嗯……」田柾國換了姿勢,原本交疊在肚子上的手分別打開,整個人呈現大字型。金泰亨暗暗竊喜,沒想到這果子睡覺竟然這麼豪邁,正好順了他的意。

  「果兒,對不起啊。」他捧著田柾國的臉,眼裡充斥著愧疚。不過這份愧疚並沒有持續很久,他兩手輕鬆一拉,扯掉田柾國身上的絲製黑闊褲。

  金泰亨壓低重心,嘴包圍住田柾國逐漸膨脹的下身,任憑巨物在口腔裡彆扭的滑動。接著又讓身體更往下了一些,胸口完全貼上田柾國結實的腿,嘴上的動作一刻也沒有停。他把頭抬起,餘光瞥見田柾國泛紅的兩頰。金泰亨嫵媚一笑,伸舌,沿著分身上凸起的血管紋理舔弄,不輕不重,同樣是那足以讓人神魂顛倒的力道。

  「哈啊…………做什麼?」田柾國感受到身體正在放熱,說話也變得艱難,吐一個字要喘上幾口氣。嬌媚勾人,專屬天使墜落的喘息。

  「竟然醒了啊。雖然這樣事情會變得麻煩,不過也無妨。」

  「反正柾國兒的這裡,已經被我弄成這樣了。」

  金泰亨居高臨下的歪頭看著田柾國,右手握住他挺立的起的碩大,長指甲不安分的刮弄皮膚。田柾國半瞇著眼,低頭看見一絲不掛的自己,他倒吸了一口氣,臉漲得更加粉潤。

  「泰啊……你別弄了…………你明明知道天使不能做......這種事......」金泰亨握著對方發燙巨物的手開始上下滑動,速度一點一滴加快,他滿足的欣賞著那只果子羞澀的臉龐。田柾國兩手撐在身旁,指頭緊緊抓著床單,冷汗浸濕了被褥,雙腿不知不覺間分的更開了。

  「你好色啊,既然喜歡我這麼做,腿都自己張開了呢。」

  「我……沒有……

  「沒有嗎?那我不做了。」金泰亨隨即把手抽開,留下田柾國的挺立分身孤零零的在空氣中顫動。

  「拜託你……別停……

  「這樣才對嘛,我的柾國兒最乖了。」

  這次金泰亨又俯下身含住田柾國尺寸大的嚇人的分身,嘴快速含弄著,田柾國時不時就喊「不要弄」或「等等」,但金泰亨一點也沒有要理會的意思。不過就是隻口是心非的果子,金泰亨輕輕勾嘴。

  「喜歡嗎?」

  「嗯…………!」仰頭,田柾國迎來體內爆發的化學變化,大量的濃稠液體一滴不剩的灌進金泰亨嘴裡。

  田柾國眼角含著淚,身體誠實的反應騙不了人。讓他更為羞恥的是金泰亨,兩人四目相對,而金泰亨就這麼硬生生嚥下滿口的白濁精水。

  「泰亨,你怎麼、怎麼把它吞下去了……」田柾國驚懼的看著金泰亨,沒想到他竟然泰然自若的答:「只要是你的我就喜歡。鮮甜、美味又可口。」

  「什麼跟什麼啊!明明是個吸血鬼,結果把自己搞的像個大淫魔一樣。」

  金泰亨有趣的挑了挑眉。「真正的好戲還沒開始呢」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田柾國瞪大眼,「難道剛剛那樣還不夠嗎?」

  「不夠,」金泰亨把臉湊向田柾國的腹部,「遠遠不夠。」他輕啃了一口上頭的嫩肉,舌尖品嚐那久違的天使血液。

       金泰亨冰涼的手貼上田柾國的屁股蛋,順著肌膚滑至隱密的禁地,接著是邪魅一笑,「原來這裡已經在歡迎我了啊。」

  「請......請你住手......」田柾國的身子可憐兮兮的顫了一下,語裡盡是哀求。可金泰亨哪裡願意放過他呢?

  他往手上吐了一點口水,兩指繼續在洞口外輕撫。田柾國腿部肌肉瞬間繃緊,美麗的肌肉線條飽覽無遺,他張著嘴,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看在你是第一次的份上,我們就慢慢來。」

  「唔......

  金泰亨邊說,大拇指抵著身下人兒的穴口,食指一點一滴沒入軟嫩的肉壁。田柾國禁不起這份刺激,嘴裡「啊——」的叫出聲,眼角也沾上霧濛濛的淚水。

  「痛痛痛!泰亨......好痛啊......

  金泰亨眼裡的紫色光芒更加濃烈,「忍耐一下,很快就不痛了。」

  金泰亨接著放入第二、第三根指頭,享受著小兔兒稚嫩的喘息和哀求。田柾國咬著唇,眼眶噙滿淚,「不要......拜託別做了......

  金泰亨沒有回答,手上的動作變得更快了,三指在田柾國未經處世後庭肆虐,如同一場毫無預警的疾風驟雨,掀起一股禁忌的熱浪。

  「啊............」他呻吟著,腹部起伏的幅度漸大。終於,田柾國的身體迎來第二次的高潮。

  「看來這樣已經很足夠了,」金泰亨像抓起小貓一樣,兩手抓著田柾國的肋骨兩側,輕易的讓他坐在自己腿上。

  金泰亨順著他粉嫩的膝蓋一路滑到大腿根部,田柾國的身體當然不免抖了幾下。「果兒的腿好滑啊,跟泡過牛奶一樣。」

  「這是什麼形容......還有,麻煩你把我放下來吧。」

  「放你下來?」金泰亨讓自己的漲起的下身瞄準蜜口,然後沒有緩衝的攻破那道緊閉的門,「我、才、不、要。」這一撞,直接搗進那處隱密的小窩。

  「呀——」田柾國仰頭,全身熱得發燙,臉頰比過熟的蘋果還要紅。

  金泰亨的動作非常靈巧熟練,他上下擺著腰,深淺有序的挺進田柾國的玉體,每一次都正中花芯。

  「怎麼樣,喜歡嗎?」金泰亨問,雙手握著田柾國結實的腰。

  「不喜歡、不......討厭死了......

  「好可惜呀,我倒覺得你的身體很喜歡我呢。」

  「嗯......才不......」田柾國的聲音非常小,不過金泰亨還是聽見了,聽見他那不願被發現的呻吟。

  金泰亨依舊強而有力的擺著身體,臉頰貼上田柾國流滿香汗的背脊,「我聽見你的身體對我說還想要更多。」

  「哈啊............你這個討厭鬼......

  金泰亨撫媚一笑,慢慢減緩速度,只見身上的小果子自個兒上下擺動著,嘴裡還不停發出明顯的嬌喘。直到金泰亨完全停下動作,他才發現自己羞恥的行為。

  「柾國兒,你也太色了,竟然自己動起來。」

  「不是的、剛剛那真的不是......」田柾國恨不得找個地洞立刻鑽進去,自己怎麼會做出這麼丟人的事情呢?

  「你就別解釋了。」金泰亨把田柾國丟回床上,讓他的雙腿架在自己的肩上,一手把田柾國的兩腕扣在床頭,讓他沒有任何遮掩的機會。

  「不會是要……再來一次?」

  「呵呵,你果然很聰明。」

  「呀啊——

  之後,金泰亨又蹂躪了田柾國兩回才肯休息。

 

   「早安。」淡金色細髮的男人轉身,對著剛醒過來的兔兒說。

   「嗯......」他把頭往蓬鬆的被褥裡縮了縮,「已經早上了啊。」

   「其實已經中午了。不過這也不能怪你,畢竟昨天做完之後,你一下子就睡著了。」金泰亨補充:「不知道是誰還擔心我體力不夠。」

   「呀——你別提那件事!」

   「哪件事?你是指被我上還是——

   「噓。」

   「自己動——

   「噓!」

  金泰亨「噗哧」一聲憋不住笑,肩膀像抽搐般抖著。田柾國紅著臉,雙眼死死的瞪著金泰亨,舉起手就往他背上一打。

   「疼疼疼!你怎麼忍心對枕邊人下手這麼重?虧我還覺得你昨天挺可愛的,尤其是心口不一的時候。」

   「金泰亨,你真的是不怕死!」田柾國說完就把床邊的金泰亨撂倒在床鋪上,動作敏捷俐落,像受過訓練似的,讓金泰亨猝不及防。他得意的看著被自己「征服」的吸血鬼,一時興起,兩手按住金泰亨的手臂,呈現投降的姿勢。

   「你別看我這樣,我可是常常去看號錫哥訓練的。每次我都在旁邊偷偷地學,沒想到竟然有一天也能派上用場。」

   輕易的被小兔兒甩上床鋪,金泰亨心裡當然很不是滋味。「無師自通自然值得鼓勵,不過功夫不能只學半套。就憑你的三腳貓功夫也想教訓我?」

   金泰亨迅速旋身,巧妙的逃出田柾國的掌心。他用右膝撞了一下田柾國的大腿後側,跪在床上的田柾國一下子無法平衡,重心一倒,換金泰亨佔了上風。

   「痛——」田柾國左右扭動身子,雙手被金泰亨壓制,腿也無法動彈,「行了行了,我投降。」

   金泰亨鬆開手,見自家小兔不斷揉著手腕,心裡難免覺得羞愧。

   「哪裡疼?」金泰亨問。

   田柾國背對金泰亨,沒有回答。他捲起褲管,視線瞥見大腿後側一大塊淡紅色的印痕。金泰亨也發現了,他很懊惱自己怎麼那麼衝動,竟然出手傷了最心愛的果子。

   「轉過來吧,我幫你揉一揉,不然那裡很快就會變成一大片瘀青。」

   田柾國沒有轉身,只是一聲不吭的坐在原地。金泰亨眉頭一皺,把身體挪近田柾國,「聽著,我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不等金泰亨說完,田柾國回頭猛力向前一撲,整個人想泰山壓頂壓在金泰亨身上。

   「泰亨啊,這回就乖乖認輸吧。」

   金泰亨試圖挪身,身體卻扎扎實實的被壓著,四肢的血液無法循環,逐漸變得麻痺,難受的刺痛感席捲而來。

   「竟然用這種招數,你真的是......

   「這叫『出其不意』。怎麼樣,我贏了吧?」田柾國更加用力了一些,手臂上的肌肉線條印在黑襯衫上尤其明顯。

  「好好好,你贏、你贏。」

   聽到這句話,田柾國才滿意的放手。金泰亨仰望天花板,張嘴大口喘氣,像在水裡憋了五分鐘的氣一樣。

   田柾國望著他狼狽的模樣,不禁發笑道:「要不我去請人給你送水來,喝點水就會覺得舒服一點。」金泰亨呼了一口氣,他吃力的轉頭,指了門口示意田柾國「去吧」。

   田柾國一派輕鬆的從床上站起身子,繞過突出的大衣櫃,開門對妖精吩咐了幾句後就再次關上。關門的同時,田柾國在牆角發現了前晚在金泰亨房裡找到的牛皮小書,華麗的燙金羽毛一點兒也沒褪色,完好如初。

   「泰亨,這個是什麼?」他遲疑了一會,指著地板上的小本子問。雖然他不想讓金泰亨知道自己當時偷看過那本牛皮書,不過比起之後挨罵,他現在更迫切地想知道為什麼好端端的吸血鬼會有這本金碩珍同款日記。

   「什麼東西是什麼?」他低聲呻吟,心不在焉的走到田柾國身後。 

   「這個。」田柾國彎身拾起牛皮書,遞到金泰亨眼前晃了晃,「難道不是你的嗎?」

   金泰亨定睛一看,霎時間瞳孔發直,額角出汗,伸手猛地搶過田柾國手中的本子。

   「你怎麼會有這個?」金泰亨面無表情,語調鋒利的嚇人。

   田柾國隱隱咬著唇,手指不安的捏起手背上的皮,微紅的印記接二連三浮現。

   「我不是故意拿的......是它自己掉下來......田柾國眼前掠過一片空白,好像隨時都會暈眩過去。 

   「然後?」

   「我就撿起來了......

   金泰亨眉頭一鬆,眼神瞬間柔和了許多。「應該什麼都沒看見吧,畢竟外人連打開都沒辦法。」

   「其實,我看見了。」田柾國說:「那天我撿到它的時候,羽毛亮了一下之後就自己翻開了。」

  「裡面好像是......日記。」

   金泰亨一怔,思緒瞬間在腦海裡崩解,他愣愣地望著田柾國,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或許,我不是你口中的『外人』。」田柾國望向金泰亨,想確認自己的話。對方沒有直接回應,發懞的臉孔間接證實了田柾國的說法。

  「所以......你到底是誰?」

   「我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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